下聘

“哎，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

周至謙掃了一眼先一步從洗手間出來這會兒正在跟酒吧經理說著什麽的小白毛。

孟豈的這點“愛好”除了他家裏不知道，他身邊的朋友都知道，他們愛拿出來打趣，孟豈也不避諱。

孟豈“嗯”了一聲，沒說什麽。

南彬拎著酒瓶磕了磕他的果汁杯，“喜歡就上啊，別憋著，你又不是打不過他。”

孟豈哂笑，“我在你們眼裏就這麽流氓嗎，硬來啊？”

南彬一本正經的開黃腔：“不硬怎麽來，軟著你辦得成？”

孟豈笑笑沒說話。

臺上的駐唱換人了，唱了半天那女的下去了。

周至謙碰了碰孟豈，“哎哎哎，快看快看，小家雀上臺了。”

“別亂取外號。”孟豈嘴上嫌棄，眼睛卻誠實的跟上了臺。

許野捧著吉他調了下音，讓身後的伴奏把音樂關了，本來就不夠明亮的酒吧燈又滅了幾盞。

“這酒吧可真會省電。”林逸咂了咂嘴。

不能否認的是，這麽一來，整個酒吧裏的人目光全都集中投在了一處。

吉他一撥，聲音清脆。

一首抒情的英文歌不帶伴奏，隨著吉他聲緩緩的響起。

不說發音準不準，單單這嗓音就足夠撩人。

許野說話聲音略高，有點像硬往上拔的，可唱歌的時候卻是一把軟煙嗓，低低的帶著一絲輕微的沙啞。

“這把嗓子放在床上，應該不錯吧？”南彬似笑非笑的問盯著臺上的孟豈。

“喝你的酒。”孟豈拿著果汁杯撞了一下他的酒。

南彬端著酒跟林逸碰了一個，倆人都笑的有點壞。

許野一共唱了三首，唱完就下臺了。

“怎麽不唱了？”旁邊的女人喊道。

酒吧經理過來說：“我們這位歌手一天就唱三首歌，今天的已經唱完了。”

“我加錢還不行嗎，他唱三首歌多少錢，再讓他唱三首。”

酒吧經理有點為難，“要不我去問問他？”

女人扔了幾張紅票在桌上，“拿去給他，小費，再給他送兩瓶酒，剛才我看他一個人在那邊喝酒，問問他要不要過來一起。”

酒吧經理他拿了錢，招呼服務生去拿酒，連忙去找許野。

林逸小聲捅咕孟豈，“我去，老孟你學學人家，這把歲數了都敢上，你差啥？”

“滾。”孟豈笑罵，視線跟著酒吧經理去了角落。

許野正收拾東西準備走，看到經理抓了一把錢過來。

“加唱？”許野奇怪的看著經理，“不唱，她要想聽讓她明天再來，嘖，我說你這經理會不會做生意，她就點了那點酒，聽歌還想管夠？今天聽夠了明天不就不來了嗎，你讓她今天聽不夠，明天再來還得點這些酒，你手裏的這幾百塊錢夠那半桌酒錢嗎？”

經理被他說的一楞一楞的，“可是——”

“可是什麽可是，”許野不耐煩，“把錢拿回去，我他媽出來唱歌又不是出來賣的，這點錢埋汰誰呢。”

經理：“……”

這已經是他見過算大方的小費了，就這，這位少爺還看不上！

服務生拿了兩瓶酒過來，經理跟許野說也是那邊的女士送的。

女人看著經理跟他掰扯半天，直到服務生送酒過去，許野才往這邊看了一眼。

女人優雅的朝他舉了舉酒杯，然後……她就看見人家小夥子朝她抱了抱拳。

“？？？”

抱拳？

周至謙“噗呲”一聲笑了。

林逸嗆了口酒，“咳，這小子有點意思啊。”

孟豈眼底帶笑，喝了口果汁。

經理拿著錢端著酒回來，一臉抱歉的跟女人說：“不好意思這位女士，他今天有點喝多了，這酒他就不喝了，還有這錢……不瞞您說，我瞧著這少爺就是來玩票的，他好像根本不在乎錢。”

女人有點不高興，“不在乎錢還上這種地方來唱歌？”

“所以說是玩票嘛，大概就是來體驗一下生活，他下午來應聘的時候說我們的吉他不好，自個兒去買了一個，我們音響師說，他買那個賊貴，您說說，哪有缺錢的還花這冤枉錢是不？”

林逸聽到經理的話，跟著分析了一下，“我也覺得，他身上那外套我也有一件，我看他也不像缺錢的。”

他們都知道林逸奢靡，他的衣服就沒有五位數往下的。

周至謙惋惜的說：“那這麽說老孟不是沒機會了？”

“這話說的跟老孟差錢似的。”林逸朝孟豈眨了眨眼，“怎麽著啊？”

幾個人一塊看向孟豈。

這人是追還是不追啊？

“神經病。”孟豈掃了他們三個一眼，要笑不笑的，“誰有煙？”

周至謙遞給他一根，孟豈揮手拂了，“整的，好煙，你這不行。”

“操！”周至謙覺得自己被鄙視了，“我這又不是三塊五一包的，怎麽就不行了？”

南彬從兜裏摸出一盒沒拆封的進口煙，“你要煙幹嘛？”

“下聘。”孟豈說完，擡手叫了聲經理。

“先生，有什麽需要？”經理問。

孟豈把手裏的煙遞給他，“這個給剛剛唱歌的帥哥送過去。”

經理見過給小費的，見過請喝酒的，就是沒見過送煙的。

想到許野剛才那囂張勁，經理心說：他連錢都看不上還能看上這一盒煙？

“我可以送，但未必送的出去。”經理先提前跟他說好。

孟豈點頭，“他會收的。”

那可不一定吧，經理心想。

身後剛剛送錢沒送出去的女人發出一聲嗤笑。

孟豈回頭看了一眼，嘴角輕輕一勾。

周至謙敲了敲桌面，“不是，下聘你倒是送點好玩意兒啊，送煙是什麽意思，還只送一包，要送送一條啊，南彬車裏肯定有。”

“不用。”孟豈摸起周至謙剛才給他的那根煙點燃抽了一口，“一盒正好，他會收。”

經理拿煙過去，許野看著煙挑了下眉，“哪桌送的？”

“就那桌。”

經理指了指剛才送錢的女人身後的那桌。

昏暗中兩個人遙遙對視，也不知道看沒看清對方。

許野大概猜到是誰送的了，他笑了下，把煙揣兜裏，“幫我跟他說聲謝謝。”

看著許野揣著煙走了，經理先是目瞪口呆，然後恍然大悟。

……原來是這麽回事。

他不是不收東西，是只收男的送的。

經理過來道謝的時候，周至謙幾個人都覺得不可思議。

身後那桌的女人哼了一聲，酒都沒喝完就走了。

林逸拍了拍手，“有戲。”

…

孟豈離開酒吧之前跟經理打聽了一下許野在這唱歌一晚上多少錢。

“一首歌一百。”經理是這麽說的。

離開酒吧已經快一點了，孟豈在車裏坐了一會，給秦教授撥了個電話。

大半夜的，秦教授接起電話就沒好氣兒，“天塌了？你就非得這個時候給我打電話？”

半夜把人吵醒，孟豈半點都不愧疚，“我要跟你說許野的事。”

一提許野，秦教授那邊就安靜了，“那小子又怎麽了？”

“明天早上你給他打個電話，告訴他去實驗室有錢拿，一天一千。”

“……不是。”秦教授以為自己睡蒙了，“實驗室哪來的一天一千？”

“錢我來出，”孟豈說，“你只要負責打電話告訴他就行，你不是想讓他回實驗室嗎，就這麽一個辦法，要不要給他打這個電話你自己看著辦。”

秦教授猶豫了一會，問：“他真缺錢啊？”

秦教授一直挺關心許野的狀態，但沒聽說他缺錢，“他要是缺錢可以跟我說啊，學校這邊還想聘請他呢。”

“我不知道，你明天可以自己問他。”孟豈說，“但是，問他的前提是他得回學校。”

-

第二天上午，許野被電話吵醒。

“什麽？”許野迷迷糊糊的皺著眉頭。

電話裏，蒼勁的聲線聽起來有些年紀了，“我說我是你外公。”

許野雖然人在休眠狀態，但腦子還是轉的，他“啊”了一聲，慢悠悠的嗓音帶著沒睡醒的慵懶，“外公啊？那你知道我是誰嗎？”

“你不是許野嗎？”電話裏的人問。

“錯。”許野微微睜開眼，一字一頓的說，“我是你爸爸！”

不等對方說什麽，許野直接掛斷電話，坐起來搓了搓支棱的白毛，“死騙子，敢騙你爹，老子騙人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呢！”

許野稀裏糊塗的按著手機，發現微信裏有一條置頂消息，是昨天打電話給他的那個什麽教授。

秦教授：【學校實驗室一天一千塊錢，下午一點過來。】

一千塊一天，夠大方的呀！

許野決定過去看看。

T大離他住的地方就隔著一條街。

許野去了昨天那個食堂吃了點東西，打聽了一下實驗室怎麽走，到實驗室的時候空空蕩蕩一個人都沒有。

許野手插兜圍著那些擺放機器和實驗器材的桌子走了一圈，這些東西他都不熟悉，什麽都沒敢碰，怕碰壞了要他賠。

等了好久都沒人來，許野無聊的直打哈欠。

在桌子上趴了會，一不小心就睡著了。

再醒來是被人戳醒的……

許野迷茫的看著身後的人，“哥們，你看起來有點眼熟。”

“是嗎？”孟豈穿著白大褂，手揣在兩邊的口袋裏，居高臨下的看他。

他能來在孟豈的意料之中，但孟豈沒想到的是他居然會趴在這睡覺。

許野坐起來，揉了揉眼睛重新看過去。

這張臉，好看極了。

許野覷覷著眼睛瞅他，“你是……”

許野一怔，指著他說：“你是昨天晚上那煙頭！”

孟豈：“……”

給了他一整盒煙，結果他就記住個煙頭？

狗記性！

孟豈回到自己的試驗臺，淡淡的“嗯”了一聲。

許野蹦起來，興奮的拎著凳子挨過去，“哎，緣分啊，這都能遇上，我叫許野，你叫什麽名字？”

孟豈扭頭看過去。

心中暗暗嘆氣。

輸了！

他居然記住了他的名字和那麽多江湖稱號，而他卻連他叫什麽名字都不知道。

眼中的暗湧被掩藏在鏡片之下，好看的唇輕輕一碰，“孟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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